香港中國語文學會 語文建設通訊第90期 2008 年 10 月

 

多義語“小兒科”考

 

王敏東*

 

 

表示年幼者的講法包括較口語的“小孩”及造語力強的“小兒”等。而一般對“小兒”的印象不外“黃口小兒小兒放紙炮”、小兒之態”、小兒之見 [1]  等等,多屬“不成熟”等較為負面的印象。另外如“小兒科”一詞常用來表示“吝嗇、小氣”甚至含有嘲諷、挖苦的意味。

 

1. 醫學用語“小兒科”

“小兒科”原為醫學用詞,如1915年發行於上海的初版《辭源》中對“小兒科”一詞僅舉了“專治小兒疾病之醫術。亦稱兒科。又稱幼科。按史記扁鵲傳。聞秦人愛小兒。即為小兒醫。此今稱小兒科所本也。”之醫學意義。又如《四庫全書(子部/醫家類/宣明方論/卷十四)中有“小兒科論,即引《素問素問云身熱惡寒戰慄驚惑皆屬熱證為少隂君火暴强直支緛戾裏急筋縮也皆屬風證為厥隂風木大小兒六嵗之上為小兒十八嵗已上為少年其六嵗已下者諸經不載是以乳下孾兒有病難治無可定也然小兒與大人不可一例各異治之”,另外如《金匱鉤玄》卷三“小兒科 小兒食積痰熱傷乳為病大槩肝與胆病多”、《普濟方》卷三百七十四“遂訪一老醫求藥劑服三服遂全愈異而 問之渠云三代小兒科家?只有四五方加减愈人 無數且如驚搐”、《石山醫案》卷下“况他燥劑乎 一人年十五色黄悴十二月間忽嘔瘀血一二碗随止 當請小兒科丁氏調治肌體尚弱常覺頭暈……”、《旅舍備要方小兒科 麝香膏 治小兒諸風驚涎寒熱發搐 載幼幼 新書……”等醫書中也在醫療上將小兒科獨立出來處理不同於成人的兒童病變 [2] 。另一方面,台灣所建立近代西洋醫療體系中的小兒科正式成立於日本人殖民台灣時期 (18951945) 1906 [3]

 

2. 引申意的“小兒科”

  相對地,“小兒科”一詞直到現代才出現形容人“出手不闊綽”或“小家子氣”的意思。如在前述於1915年發行的初版《辭源》、1948年再版的《辭海》,以及在19281945年發行於上海的《中央日報》中都找不到這樣的用例 [4] ,直至國民黨政府遷至台灣後的 1956413 的《聯合報》中的“聯合副刊” [5]  在介紹演員傅碧輝時提到“康總同仁對‘猶太式的吝嗇人物,有一個通稱,叫‘小兒科 小姐在這一科也小有名位,平素她自奉頗檢,但如有人請客,她倒願意考慮奉陪,反過來如有人想揩她一礦麵吃,卻不大容易…… [6] 。由這段報導看來,這種“小兒科”的用法應來自演藝界。在 1958923 《中央日報》副刊中則出現以“小兒科” [7]  一詞形容生活艱苦人民對單位中總務部門小主管摳門作風的批評(你還不知道,他是有名小兒科),自此台灣各報章雜誌中就常出現以“小兒科”表達“出手寒”的用法。

  近年的中國大陸報刊中也使用以“小兒科”表達“出手寒”“不夠大器”的用法。如“演艺大腕捐10万算不小儿科 2008514 15:23人民网—观点频道)、跟日本农业相比,我们的农业产业化还是小儿科。”、堂堂饮食文化之大国,在小儿科的快餐业上栽了个大跟头 [8]  等;而 20001224 《中央日報》也有“不理睬 不回應 不拒絕 金馬小三通中共又搬出三不 稱臺灣藉金廈試航迴避一中 指小兒科把戲無助化解僵局”等中國大陸以“小兒科”表達不滿的相關報導。

 

3. 辭典中的“小兒科”

  目前海峽兩岸的現代國語辭典中都收錄了表達“出手寒意思的“小兒科”一詞,如台灣教育部編的《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中“小兒科”先列其醫學上“專以兒童為診治對象的醫學類別”的解釋,再吝嗇、小家子氣。含有嘲諷的意味。他是個有名的小兒科,你要他請客,那簡直是比登天還難。小意思。如他家財萬貫,捐錢做善事,還不是小兒科”的語釋及用例 [9] 。另如《東方國語辭典(1977)《國語辭典(1980)《大順國語辭典(1981)《當代國語大辭典(1984)《大辭典(1985)《國語活用辭典(1987)等亦是將“小兒科”之醫學語釋置於其比喻用法之前 [10]

  而中國大陸方面則有如在线新华字典》是先置醫學上的意義(医院中治疗儿童各种疾病的一科),再置比喻引申的意義(比喻被人瞧不起的行当或价值不大、不值得重视的事情而《汉语大词典》將“1】比喻微不足道的事情。 {潮清} 《单家桥的闲言碎语{冒富大叔}已成了万元户﹐我财贸秘书吃点喝点还不是小儿科{陈祖芬}《朝圣者与富翁有人说数学研究所的人搞起小儿科来了﹐再这么干﹐影响提职提薪。 [11]  置於前,之後再列醫學上的本意(2】本指儿科。现多喻指小家子气。《人民日报》1985.11.15五块钱也报案?太小儿科了。

 

  由此可知,自古我國傳統醫學上即有“小兒科”的概念及用語,而現代西洋醫學則將指稱 Pediatrics 的“小兒科”視為一獨立專科。由於“小兒科”照護的對象為“小兒”,而“小兒”一詞在語感上有輕忽、瞧不起的負面成分,因此產生了“出手寒酸”“做事不夠大方”等帶有譏諷意味的“小兒科”比喻用法,這種比喻的用法在1950年代的台灣已出現,中國大陸也有同樣的用法,並分別收錄於兩邊的國語辭典中。

 

參考文獻

台灣日日新報社(19051911)《漢文台灣日日新報》

陸爾奎等(1915)《辭源》商務印書館

三輪信太郎(1918四版)《小兒科學》東京 : 南山堂

中央日報社(1928)《中央日報》

舒新城(1948再版)《辭海》(上海)中華書局

薛頌留主編(1959四版)《辭典》大中國圖書

本館(臺灣商務印書館)編審部(1969臺一版)《國語辭典》臺灣商務印書館

中國大辭典編纂處編纂、汪怡主編、趙元任校訂(1977第三次修訂四版)《國語辭典》臺    灣商務印書館

東方出版社編輯委員會《東方國語辭典(1977修訂版)東方出版社

周宗盛主編、李辰冬校訂(1980)《國語辭典》大林出版

周徐慶主編(1981)《大順國語辭典大順公司文化基金會

閻振興、高明總監修(1984)《當代國語大辭典》百科文化

三民書局大辭典編纂委員會(1985)《大辭典》三民書局

周何總主編(1987)《國語活用辭典》五南圖書出版

徐坤(1996)《她们文学丛书 小说卷 游行》云南人民出版社

罗竹风(2005)《汉语大词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

http://ref.idoican.com.cn/ntu/book.aspx?bi=m.20080419-m300-w001-036&cult=CN

人民网 http://opinion.people.com.cn/GB/7239761.html

天涯在線書庫現代文學

http://www.tianyabook.com/03413/0018zyaq/%E9%81%AD%E9%81%87%E7%88%B1%E6%83%85.htm

中文小说吧 http://cn.xs8.cn/ddmj/xukun/xukun03.html

中国博客作家联会 http://www.writerscn.com/hyml/ShowArticle.asp?ArticleID=1798

日本小兒科學會 http://www.jpeds.or.jp/enkaku-j.html

台大醫院小兒科 http://ntuh.mc.ntu.edu.tw/Ped/INDEX-HI.HTM

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语料库

CCLhttp://ccl.pku.edu.cn:8080/ccl_corpus/index.jsp?dir=xiandai

(羊城晚報)金羊网 http://big5.ycwb.com/ycwb/2007- 11/09/c ontent_1678582.htm

在线新华字典http://www.365zn.com/xhzd/htm/17795.htm

在线成语字典http://www.365zn.com/cycd/htm/2422.htm

(台灣)教育部《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http://dict.revised.moe.edu.tw/

 

誌謝:感謝台大醫院 許巍鐘 醫師給予本文中醫學部份專業的諮詢。                   



* 王敏東女士,台灣 台北市 銘傳大學 應用日語學系。

[1] . 以上均引自《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及在线成语字典》。

[2] . 台大醫院小兒科網頁(http://ntuh.mc.ntu.edu.tw/Ped/INDEX-HI.HTM) 中即表示除了各種疾病的診斷與治療以外小兒科醫師應研究兒童的成長與發育並如何長大以後促進發揮其潛力所以小兒科學的研究範圍要大於任何醫學專科小兒科究竟不是大人的縮影(miniature)也不是小型的大人(little man)。”

[3] . 台大醫院小兒科 http://ntuh.mc.ntu.edu.tw/Ped/INDEX-HI.HTM。而實際上在前一年的 1905820 的《漢文台灣日日新報》中已有“醫師及病室當院醫師僅有參名。鵜飼醫員。清野囑託。及林助手者是也。內科及小兒科。則鵜飼醫員主之。林助手副之。”的記載,同年 (1905) 1224 的《漢文台灣日日新報》中則有“醫學士臼杵才化氏奉命為臺北醫院小兒科醫長去廿二日到任”的記錄。而日本的小兒科研究會始於1896年,並曾發行期刊《小兒科(日本小兒科學會 http://www.jpeds.or.jp/enkaku-j.html。台灣大學圖書館目前藏有如1918年日本出版的《小兒科學(四版) 等書。

[4] . 而醫學用語的“小兒科”在《中央日報》中始見於 1935112 的“衛生所自昨日起注射白喉預防針,各分所小兒科勸導注射,六日下午遊行宣傳”。

[5] . 6版;作者:張生。

[6] . 聯合知識庫(電子版)中做“反過來如有人想揩她一礦麵吃,卻不大容易……”,但筆者實際確認紙本則做“反過來如有人想揩她一碗麵吃,卻不大容易……”。

[7] . 中央副刊;作者:又生。

[8] . 以上中國大陸的兩個用例取自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语料库

CCLhttp://ccl.pku.edu.cn:8080/ccl_corpus/index.jsp?dir=xiandai

[9] . 用例中亦未能舉出古例。

[10] . 另如《辭典》(1959)《國語辭典》(1969)《國語辭典》(1977) 等辭典中的“小兒科”則僅列有其醫學上的意義。

[11] . 按潮清(1928~)的中篇小說集《单家桥的闲言碎语》曾於1985湖南人民图书出版,並有電視劇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