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名包装酷毙啦

 

汪惠迪

 

 

  菠菜原产伊朗(波斯),据说是从“尼婆罗”(尼泊尔)传入中国的,古名菠棱、波棱、菠稜、波稜、颇菜、菠薐菜、波斯草。因叶绿根红,故亦称赤根菜。
  赤根菜是家常蔬菜。把这种天下百姓天天吃、月月吃、年年吃的蔬菜炒给皇上吃,御厨们顾虑重重,怕他生气。“所以大家就不称为菠菜,另外起一个名字,叫作‘红嘴绿鹦哥’”。(鲁迅:《华盖集续编?谈皇帝》)——红嘴绿鹦哥,红绿相对,鹦哥喻菜。御厨们思维活跃,创意一流,包装得好!
  进入21世纪,新新人类还吃“波斯草”,而且吃得比皇帝考究。包装呢,那就更不用提了,当然得超越御厨多多,方显出当代厨师的本色。哪位大爷上馆子可先试菜才点菜?还不是翠花把菜谱递给你,你顶多咨询几句就点开鸳鸯谱了。所以你要是开餐馆的话,烹调功夫倒在其次,菜名包装可得讲究。眼球效应第一,务必酷毙食家。
  且看当代厨师的包装术。在红嘴绿鹦哥上放几条长白山鲜参,名之曰“赤身裸体”。哥儿身上躺着一位“赤身裸体”的玉女,多有吸引力。
  常识告诉我们,“赤身裸体”之前,必须先“脱”。你“裸”,我就“脱”吧。于是削了皮的红萝卜蘸着酱料吃,就取名“玉女脱衣”。萝卜成了“玉女”,黄瓜岂能坐视?皮一刨,也自称“玉女脱衣”。各位,有机会点“玉女脱衣”的话,请先问问翠花,是萝卜还是黄瓜。
  有道菜叫“宫廷红枣”。既已走出深宫来到民间,就得改名换姓,才能贴近社会,贴近生活,贴近平民啊!叫什么呢?“小蜜傍大款”吧!这道菜也闹了个双包。把花生嵌在红枣里,那花生就是“小蜜”,那“红枣”就是“大款”,所以也叫“小蜜傍大款”。两只牛蛙闷在一个沙锅里,叫“生死恋”;番茄片盖在熟鸡蛋上,叫“金屋藏娇”。
  餐馆如此,街头小贩也纷纷跟进。在深圳一冷饮摊前,一个小男孩要买“包二奶”(雪糕名),摊主说卖光了。男孩说换“梦中情人”,谁知也断了货。摊主对小男孩说,你就买“风流寡妇”或者“小蜜傍大款”吧,挺不错的。小男孩说钱不够,我就要个“一代名妓”算了。
  我国人民在奔小康了,“吃”已提升到文化的层次。吃吃喝喝颇为低俗,叫“饮食文化”才高雅,才有品位。不是有人在宣扬“三分吃味道,七分吃文化”吗?笔者记忆犹新的是,在上个世纪50年代末,一日三餐,既不吃味道,更不吃文化,只想吃个饱。如今提倡吃文化,笔者当然赞成,当然拥护。如果那“七分”是“红嘴绿鹦哥”,起箸当如风卷残云。如果是“包二奶”“生死恋”“玉女脱衣”“赤身裸体”“金屋藏娇”“梦中情人”“风流寡妇”“一代名妓”“刑满释放”“抗拒从严”“小蜜傍大款”……新新人类当然吃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可顽固如我者,却难以下咽。(原载《咬文嚼字》2003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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