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词“浮出水面”浮出水面的背后
丁雪欢*
“浮出水面”作为一般词语，意指隐藏于水下的物体露出水面。而今频见于报刊及网络中的“浮出水面”一词，却是作为一新的义项因而具有新颖色彩的新词语来使用的。如“中国男篮主力阵容逐渐浮出水面”（具体指在重新整合之后，中国队的主力阵容逐渐形成并产生，变得清晰起来）。“浮出水面”的新义项的具体内涵包括这几方面：
1．原本不清晰或模糊的人事物、看法或认识变得清晰明朗或公开。如：①直到不久前联合国展开调查，这一惊人内幕才浮出水面（事件）。②神秘走私油船昨浮出水面（事物）。③拉丹神秘接班人浮出水面（人物）。上述各例主语所指皆为隐秘的或不够清晰、令人模糊的人事物，因而有时有“神秘”、“内幕”之类的修饰语。“浮出水面”则着重指这些事物由暗到明、由隐到显的变化。
2．原本不存在的事物现已作为从无到有的新事物而产生、出现。如：④即将浮出水面的新星又将给人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新人出现）？⑤价格在15万元左右的新车不断浮出水面，成为市场新宠（新物出现）。⑥“深圳市轨道交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浮出水面（新机构产生）。⑦中国医药产业发展史上规模最大、最具影响力的联合重组方案正式浮出水面（新计划／方案产生）。⑧现在已经浮出水面的银行、证券、保险之间的合作，倒可…再深入广泛地开展下去（新做法出现）。⑨上证180指数基金和交易所交易基金的酝酿出台，使被动投资理念浮出水面（新概念的出现）。“浮出水面”所叙说的是全新的或具体（人物机构）或抽象（做法、概念等）的事物，指称它的词语有的前有“新”来修饰。
3．原本存在或出现过的事物由隐再次被注目。如：⑩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荣事达与美菱合并事宜再次浮出水面。
需说明的是：1与2、3之间有时并无明显的界限，即使是相近或相同的例句，也只是在不同的语境下其“浮出水面”表义的侧重点不同而已。
对比新旧义项的内涵可知，新义项是在原旧义项的基础上通过比喻引申的方式发展而来的，上述三项意义内涵均与原词“浮出水面”所指都有特征的相似性。只不过原词所指“隐藏于水下的物体露出水面”是一种具体可视的情形，新义项是在原义项上的一种抽象。无论是前１项表示的“显露、公开”，还是2、3项表示的“产生、出现”义，都是择取了原词义“隐藏于水下的物体露出水面”所内含的本质的语义特征[+显现]。只不过１项侧重“事物由暗到明的──显”义；2、3项侧重“事物由无/隐到有的──现”义。这其实是一种实词语义抽象化、一般化或扩大化的现象，即词汇意义泛化的现象（参见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研究》P353）。也正是新义项对原词义的抽象，使得词语所指范围扩大了。随之而来的是词语的语法性质有所变化，原词“浮出水面”应视作短语，其整体意义等于各成分的简单相加，即“从水面浮出”。而新词“浮出水面”，我们倾向于视之为一结构凝练、意义融合的整体──词，其整体意义基本等同于“显露、公开、产生、出现”。“浮出水面”的新义项在旧义项的基础上按辐射的方式生成的。其生成方式为：因“隐藏于水下的物体露出”引申出“暗藏的东西公开”或“模糊的事物变清晰”；因“物体从水面露出”引申出“新事物的产生、出现”或“旧事物的再次出现”。
“浮出水面”尚处于具有新颖色彩的新词语阶段，其旧词新义现象反映出潜词或潜义显现的基本问题。其实原本潜存着的新义项，是在一定的条件下浮出水面／产生的：一是语言内部发展的必然规律。修辞格往往是新义项产生的前提。正如上所述，其新义项是在取事物或现象之间的相似性通过比喻的方式，以辐射状派生出几个新义的。它遵循的是语言中词义发展的基本规律。“浮出水面”的新义项不是对现存近义词的简单重复。它比“显露、公开、产生、出现”多了一层形象意义和联想意义，令人联想起某物从暗处渐渐显露出来的具体情形，使表述显得生动形象。这便是“浮出水面”的新义项存在的价值和产生的理由之一。二是影响语言变化的外部条件（社会环境和使用者心理）。人们求新求变的心理使一部分人更愿使用比常规词语“显露、公开、产生、出现”更具新颖色彩兼具形象色彩的“浮出水面”。“出台、机遇、契机、的哥”等词的出现也有同理。现代人趋时赶潮的风气，加上网络、媒体的引导，使人们开始关注语言时尚，并乐于使用正流行的词语。感官性词语是流行之一，如使用频率非常高的“爽、酷(cool)、辣妹、闪亮登场、火、热点/亮点、光鲜亮丽”等，这些词义所指有可视、可感觉的特点因而更具形象感，“浮出水面”的形象感也正迎合了人们的这一用词趋向。此外，当前新词语有多音节趋向，其中三、四音节词占大多数（姚汉铭《新词语‧社会‧文化》P164），“浮出水面”也顺乎这一潮流。
本文例句选自大华网某些报刊2001－2003年的文章。
讨 论 姚德怀
“浮出水面”上述用法是否源自和直译自德语
auftauchen？或源自英语 surface（作为不及物动词）？以下采自上海译文出版社《新德汉词典》（1999年）auftauchen 条：
auftauchen
V.i. (s.) j 浮出水面, 冒出水面
k [转] (突然) 出现, 显露; 露面││Das U-Boot ist aufgetaucht. 潜水艇露出了水面。／Nach
langer Zeit tauchte er wieder bei uns auf. 很久以后他又突然在我们这儿露面了。／Die Akten tauchten erst nach vielen Jahren wieder auf. 遗失多年的档案材料现在才出现。／Immer wieder tauchten Zweifel [Gerüchte,
Schwierigkeiten] auf. 一再产生（种种）疑虑 [谣言, 困难]。／aus der Versenkung auftauchen [口] 突然又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