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德懷

 

 

新華新詞語詞典

  蒙北京周洪波先生寄贈2003年版《新華新詞語詞典》一冊, 十分感謝。該詞典收錄了1990年代以來的新詞2200, 連同相關詞語約4000條。內容分“正文”、“常用字母詞”及三個附錄“港澳台流行詞語”、“京滬穗流行詞語”及“網絡流行詞語”。

該詞典內容豐富, 十分有用, 但同時也免不了同類詞典常有的缺點。我說“免不了”是由於目前許多出版社為了要按期完成已定的計劃, 須趕時間, 以致成品難以達到完美。本會前幾年統籌編輯的《近現代漢語新詞詞源詞典》也有這類毛病。

六月底在新加坡遇見周洪波先生時, 他囑我對該詞典提出意見, 因此寫下幾條與大家商討。

1. 正文第一條便是“AA 制”, 卻與“常用字母詞”裏“AA 制”條部分重複, 沒有說明“互見”。該條說明“AA”為拉丁語的縮寫, 是“各”“各個”的意思, 但沒有說明拉丁語的原文是什麼。按我的理解,AA 制”出現在1960年代的香港。在此之前, 中國人在飯館, 多有人做東。1960年代的香港, 風氣漸變, 尤其是同事間慢慢地開始流行AA制。至於為什麼稱為“AA制”, 似只有猜測, 尚無定論。

2. 附錄“港澳台流行詞語”仍有內地出版物的老毛病:港澳台不分

3.“買單”條說:原為粵方言詞, 寫作‘埋單’。‘埋’是收攏、靠攏的意思, 埋單就是把消費者的帳單收攏在一起最後結帳, 進入普通話後, 多寫作‘買單’”。這裏“埋”字的說明有問題。粵語“埋”字有數義, 包括:1. 靠近, 2. 閉、合。(見饒秉才、歐陽覺亞、周無忌編著《廣州話方言詞典》, 香港商務1981年。)“埋單”的“埋”用的是第2, 而非第1義。因此“埋單”便是“結單”、“結帳”。類似的粵語詞還有“埋尾”(收尾, 結束)、“埋數”(結帳、算帳)。其實在《詞典》附錄“港澳台流行詞語”中出現的兩個詞語已有“埋”的兩種釋義:[埋身戰] …埋:粵方言, 這裏指出近、靠近。”“[埋尾] …埋:粵方言, 這裏指完成、完畢。”巧合的是, 粵語“埋”的上述兩義, 與英語多義詞 close 意義類似:關、封閉、結束、靠攏、接近。

4. 有些詞語沒有說明是源自香港, 如“的士”、“花心”、“蛇頭”。

5. 本詞典的一個有用的特點是正文詞目附有英語翻譯。我建議可用不同符號來區別外譯中的原詞和本土詞的英譯。例如可用方括號表示譯詞的原詞:“安樂死 ānlèsĭ [euthanasia], 用圓括號表示本土詞的英譯:“大腕 dàwănbig shot”。

 

弔詭

  有些境外常用詞還未為《新華新詞語詞典》所收, 例如“弔詭(“弔詭”見1989年的《現代漢語詞典補編》, 卻未見於1996年的《現代漢語詞典•修訂本》。)。境外的“弔詭”是英語 paradox 譯詞, 其義接近《英漢大辭典》paradox 條的第4:“(與通常的見解或信念對立的)逆說, 悖論”。例如我們可以說“岳飛一向公認為忠臣, 現在卻有人說他不是忠臣了。歷史真是弔詭, 弔詭的歷史!”

  《詞庫建設通訊》第12期(19975月)曾刊出北京趙誠先生的“‘弔詭’、‘公職’”一文, 作者從《莊子•齊物論》裏的“弔詭”談起, 也談到現在各漢語辭書對該詞的釋義。但於境外的某些漢英雙語人來說, 一看見“弔詭”就會想起 paradox

  “弔詭”既是古詞, 又是新詞。這便是“弔詭”的弔詭!

 

文章裏“參考文獻”用的縮略語

  以下是學術著作參考文獻裏常用的一些英語縮略語(出現在中文裏或稱“字母詞”), 但似尚未為一般字母詞詞典或詞表收錄:

A  源自 article(文章), 指“文章或論文”

C  源自 congress(會議), 指“論文集”

D  源自 dissertation(學位論文), 指“學位論文”

J   源自 journal(刊物), 指“刊物文

M  源自 monograph(單行本), 指“專著”

N  源自 newspaper(報紙), 指“報紙文

P  源自 patent(專利), 指“專利”

R  源自 research(研究), 指“研究報告”

S  源自 standard(標準), 指“標準”

Z  26個字母中最後一個, 指不屬於上述的文獻類型

 

先生

  有北京讀者來電郵說, 周有光先生有一篇文章“女士不宜稱先生”, 他問該文是不是曾在本刊發表過。我記得確曾看過這篇文章, 但卻並非在本刊發表, 然而一時又查不到曾在哪裏刊出。過了兩個月, 才偶然發現原來是刊在《語文現代化論叢(第5輯)》第285-6頁。(蘇培成主編, 語文出版社, 200310)

  周有光先生認為“女士不宜稱先生”。這裏試談我的看法。

《現代漢語詞典》裏“先生”條6個義項:1. 老師。 2. 對知識分子的稱呼。 3. 稱別人的丈夫或對人稱自己的丈夫(都帶人稱代詞做定語)……。 4. <方>醫生。 5. 舊時稱管帳的人……。 6. 舊時稱以說書、相面、算卦、看風水等為業的人:算命先生。

  由此可知, 只有第3項突出表示“先生”指男性, 其他義項似不限男女。事實上, 以前稱“老師為“先生十分普遍, 甚至也有“女先生的叫法。當然, 現在這樣的用法逐漸少了。再看《現代漢語規範詞典》。“先生”條7個義項。1. 老師。 2. 對年齡長於自己的有學問有聲望的人的敬稱。 3. 對男士的敬稱。 4. 對別人的丈夫或自己的丈夫的稱呼5. 某些地區對醫生的稱呼。 6. 舊時對文秘或管帳人員的稱呼。 7. 舊時對以說書、賣唱、相面、算卦、看風水等為職業的人的稱呼。

  兩詞典相比,《規範詞典》多了第3義項:“對男人的敬稱。這有雙重意義:1. “先生”的男士義的比重增加了。2. “先生”的稱呼平民化了。不僅是“對年齡長於自己的有學問有聲望的人的敬稱”(詞典第2義), 也可以是對(一般的)男士的敬稱(第3義)。《規範詞典》第3義附有例句:“先生貴姓, 我覺得是否可加上“女士們, 先生們!”為例?《規範詞典》“先生”條新增的第3義是及時的, 也許還可作為“外來修辭”的例子。試與英語的 mister, sir, gentlemandear sir, ladies and gentlemen, 法語的 monsieur 等比較。

 

姓”在《規範詞典》裏的地位

  看到邢東田編《拯救辭書》(上海:學林出版社, 20048) 內有一篇肖占平寫的文章“規範詞典不讓人姓‘肖?”, 引起了我的興趣。

文章說, 在《現代漢語規範詞典》正文裏找不到作者自己的姓氏“肖”了。原來“肖”在這部詞典裏只有一個讀音, 讀第4xiào, 並且被“規範”為不讀第1xiāo 了。然而作者又在該詞典附錄《中國500常用姓氏》中卻找到了作為姓氏的“肖”, 有關注解為“歷史上有肖 (xiào) , 今‘肖’多為‘蕭’姓的俗寫, 讀作 xiāo 。注意‘肖’不是‘蕭’的簡化字, 蕭姓最好不要隨意寫成肖姓”。

我想補充的是《現代漢語規範字典》(“字典”, 非“詞典”)“肖 xiào”字條(2) 說:“名”姓。

總結:關於“肖”姓, 現有三規範說鼎立:

1. 《規範詞典》正文:“肖 xiào”只作為動詞, 未見作為名詞姓氏。

2. 《規範詞典》附錄:今‘肖’多為‘蕭’姓的俗寫, 讀作 xiāo”。

3. 《規範字典》:“肖”姓讀作 xiào

再仔細考查, 原來《規範詞典》正文一概不標注某字是否“姓”, 因此姓“王”的在正文裏也找不到自己的姓氏“王”了。姓氏只能在“附錄”裏找。(“凡例”似無說明。)然而“附錄”對姓氏的處理是不能令人滿意的, 既非拼音序, 也非部首或筆畫序, 而是依使用頻率高低排列只收500姓。因此如《新華》、《現漢》、《規範字典》都收的複姓“澹台 tántái”也只能名落孫山了!

 

89屆國際 ESPERANTO 大會

  報載第89屆國際世界語大會2004725在北京開幕, 世界各地2000人參加, 領導致詞。中國領導、內地報章, 形式上支持 ESPERANTO, 但是口頭上或書面上總是用“世界語”這一詞, 不用“ESPERANTO”這個中立性的原名。其實中文“世界語”根本是誤譯。

ESPERANTO 創始人 L. L. Zamenhof 的後人 Zariski Zamenhof 說得好,“在國際交往中使用中立語言的宗旨就是保護民族語言, 從而保護各種文化的瑰寶。”